欢迎来到缅甸北部，我的小公主。
缅北小公主把小孩子全身的皮肤烫伤脱落，粘上狗毛，做成「狗人」。
你以为这是清朝的事，实际上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仍然存在。
在清朝，这种人贩子会被凌迟处死。
而在今天，人贩子会被大女主（受害孩子的母亲）亲手凌迟。
1
我是一名法学教授，主攻犯罪心理学，今年60岁。
刚办完退休手续，刑侦队的队长张巡就找来了我家。
「你小子，我都退休了，还不让我清静，这次又是什么案子？」
「刘教授，这次非您出马不可」，张巡表情严肃：「一桩拐卖儿童案，嫌疑人是您10年前的学生，叫王一娥」。
我愣了：「我记得她，每年都拿奖学金的优秀女生，怎么成了嫌疑人？」
张巡掏出手机，点开一段视频：「先看看资料吧。」
视频中，一条浑身长毛的黑狗学人类做着磕头的动作。
一群人围一起指指点点，地上有一张海报大小的白纸。
白纸上方四个大黑字：吉祥狼孩，下边稀稀拉拉几行小字。
大意是驴友在深山里发现了狼孩儿，形状似人，浑身长满狼毛，偶尔能说几句吉祥话。
带出山后，无能力抚养，寻求社会各界救助，最下方是收款二维码。
突然，黑狗抬起头来，露出一张孩子的脸。
迷茫的双眼直视镜头，双手作揖，同时还熟练的念着：「一帆风顺，福如东海……」
视频至此结束，镜头定格在那张稚嫩的脸上，双眼充满迷茫。
我惊愕的看向张巡：「这是？」
「王一娥的女儿」，张巡划动手指，出现一张照片：「这是被害前的模样。」
屏幕上，一个3岁左右的小女孩儿，笑靥如花。
「抓捕这伙人贩子的时侯，小女孩儿已经伤重不治。」
沉默了一会儿，张巡继续向我介绍：
「该团伙共拐卖儿童16人，强迫这些儿童乞讨牟利。
16名儿童全部被伤残了身体，6人因伤情过重死亡，其中就包括王一娥的女儿。
该团伙共有9人，审判结果是2名主犯死刑，6名从犯10年至无期不等。
有一个叫霍海的未成年嫌疑人，因做案时不满14周岁，不负刑事责任。
现在霍海忽然失踪了，王一娥有重大嫌疑。
2
随后，张巡向我介绍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。
6月11日一对夫妻报警称，他们13岁的儿子霍海于6月9日离家后未归。
警方到霍海家中调查后发现，除了霍海自用的手机外，家中还少了一个行李箱和霍海的随身衣物若干。
于是，结合航班、网约车和道路监控的信息，得到霍海流动轨迹：
6月9日乘航班经由春城转机，到达瑞丽机场后，乘网约车前往中缅边境的姐告口岸，然后失联。
机票是在某旅行平台订的，支付卡的持有人是王一娥。于是方第一时间将王一娥夫妇列为重要嫌疑人。
寻找王一娥时，发现她卖了房子，辞了工作，去向不明。
找到了她老公张制恶，得知两人于1个月前离婚，王一娥净身出户，再未联系。
就在警方打算进一步查找她的去向时，6月13日，王一娥自首。
6月15日，也就是今天，张巡找到了我。
「她自首两天了，一言不发」。
张巡向我解释：「查了档案，发现她当年是您的学生，这才请您出马」。
我点了点头，开始分析王一娥的做案动机：「如果只是单纯的报仇，应该是杀了霍海再来自首。肯定不会这么简单，一定有什么诉求，需要深入聊一下」。
张巡叹了口气：「我不擅长这方面，，就靠您来做她的心理工作了」。
王一娥自首刚两天，还没送到看守所，我和张巡一起前往警局见她。
30岁出头的王一娥，脸色有些苍白，看到我进入审讯室，先是茫然，然后一下子站了起来：「老师好，好久不见」。
王一娥打了个招呼后，缓缓坐下，低头无言。
「王一娥，今天不录口供，你和刘教授叙叙旧吧」，张巡交待完就坐在了一旁。
「一娥，你的事我都知道了，我很难过」，叹了口气，我继续说：
「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，霍海虽然可恨，但是你做为法律专业的高才生，应该懂得，以恶制恶有违法治精神。现在放了霍海，你有什么诉求，咱们可以好好谈。」
王一娥拿起桌上的纸笔，写下了一个邮箱：「这个邮箱里有份材料，老师看完后，我们再谈。」
3
审讯桌上就有电脑，张巡帮我打开，我登陆了邮箱，看到里边有2张照片。
第一张照片，是只有半张纸的一份残缺笔录：
「我们以前弄到孩子，都是直接弄残了放街上去乞讨。
那天霍海又抱来了一个小女孩儿，他说在国外网站看到了一种高科技，可以做成狼孩儿，特别赚钱。
孩子是他弄来的，我们也没多管。
边上有家饭店每天都杀狗，他去要了满满一大编织袋的狗毛。
又不知在哪里弄了一桶沥青，烧到滚开……」
只有半张纸，后边的内容被撕掉了，我划动手指切换到第二张照片。
这是一张开庭现场的照片，庭审已经结束，一对中年夫妇笑靥如花的冲向被告席。
站在被告席还没来得及走下来的男孩儿，面向中年夫妇，得意的笑。
4
「霍海是主犯，这是他同伙的口供！」
王一娥近乎咆哮：「他该千刀万剐！」
「冷静点一娥，毕竟在法律上，他还未成年」，我试着安抚王一娥。
「在法律上，我还是神经病呢！」
我看向张巡，他点了点头：「女儿被害后她一直喜怒无常，医院的鉴定结果是间歇性精神障碍。」
我也点了点头：「那咱们以柔和沟通为主，刺激过度对霍海的安全不利。」
张巡也点头：「王一娥，有什么诉求，直接和刘教授说说吧。」
王一娥稍稍冷静了一下：「我女儿被害这么久，公众对这起恶性案件一无所知，法律对罪犯保护得比保姆还周到。
我需要霍海的父母对公众有一个交待，公开向所有受害者道歉！」
我看向张巡：「把霍海父母约来谈？」
王一娥反对：「我不想见那两副恶心嘴脸。」
张巡看向我：「我负责约他们，谈判还要辛苦刘教授了。」
随后又问王一娥：「你还有什么要求？」
「送我去看守所，警局睡不好觉。」
「可以，我带你去办体检手续。」
我抬手阻止：「体检就算了，一娥的状态不好，需要立刻休息，直接送去吧。」
5
「和恐怖份子谈判？
向犯罪份子妥协？
人贩子这么猖狂了？」
霍母歇斯底里。
「这位是刘教授，犯罪心理学专家，受邀协助警方解救霍海。」
张巡向霍母介绍：「刘教授现在是谈判负责人，接下来主要由刘教授和你沟通。」
「教授为人贩子代言了？」霍母一副要吃人的表情，龇牙咧嘴瞪着张巡：「你们的手段呢？」
张巡不说话，只是看向我。
「霍女士，我只说三点：
一，王一娥有神经病，杀人不犯法的，和霍海一样。
二，不存在你所说的手段，造谣抹黑司法人员是要负责任的，毕竟你不是未成年。
三，我保证谈判是最快找到霍海的方法，你如果不想谈，我现在就走。」
见我真的起身要走，霍父连忙出来打圆场：「可以谈可以谈，霍海妈妈爱子心切，刘教授您别和她计较。」
「王一娥的条件刚才张队说过了。」
霍母刚要说话，被霍父一把拦住：「可以接受她的条件，但我们要先确认霍海现在是安全的，而且我们要知道霍海被拐的经过，否则，谈下去是没任何意义的。」
6
王一娥同意了霍父的要求，提供了第二个邮箱，里边是数百页的聊天记录。
参与聊天的就两个人，一个是霍海，另一个是霍海在某游戏中认识的叫楚楚的女孩儿。
聊天内容不堪入目，全程充斥着荷尔蒙气息。
从1月1日一直聊到3月10日，确定了一起去旅游，然后楚楚忽然消失了3个月。
从3月11日到6月8日，聊天记录里只有霍海单方面的问侯，比如：在吗，去哪儿了，人呢，想你……
6月9日，楚楚忽然出现，告诉霍海机票已经买好，让他立刻出发，霍海激动不已，欣然赴约。
王一娥又提供了第三个邮箱，这是一个海外的接收专用邮箱，并告之我们使用说明：
用二号邮箱向三号邮箱发邮件，要求对方发送一段霍海的生活视频，然后等回信即可。
没过多久，在6月16日的晚上，二号邮箱中就收到了视频。
视频中的霍海坐在电脑前，戴着耳机，边敲键盘边熟练的打着电话：「先生你好，我们发现您的银行卡有一笔异常交易，为了您的帐号安全，请提供一下您收到的验证码……」
为了表达诚意，王一娥还免费赠送了一个消息：霍海现在所在地是妙瓦底镇KK园区。
同时转达了对霍海父母公开道歉视频的具体要求：转发1000万，热搜榜一持续7天。
「三号邮箱是谁在操作？」
「霍海怎么到的妙瓦底？」
「你和诈骗园区有什么关联？」
「满足条件后，怎么保证霍海安全回来？」
没理会张巡的四连问，王一娥进入了静音模式，一言不发。
7
「地狱空荡荡，恶魔在人间！」
「不满14岁就能为所欲为吗？」
「在清朝要被凌迟的，现在居然要保护起来！」
「16名受害人，只字不谈赔偿，道歉光带了张嘴吗？」
「这是道歉吗，我看这是在炫耀吧：我不满14，你能拿我怎么样？」
「霍家三口，身份证号和家庭住址公布如下：……」
「……」
8
「每个受害人赔偿100万？」
被热搜搞得焦头烂额的霍母，听到我带来的最新要求后，直接炸毛了。
就在霍海父母拒绝赔偿要求的第二天，张巡收到了霍海最新的视频，我收到消息后立刻赶到了看守所。
视频在王一娥提供的四号邮箱里，是从三号邮箱发出的，发出时间是6月30日，也就是今天。
张巡把我带进会议室，打开电脑开始播放视频。第一帧画面就有点惨烈，霍海被按着趴在桌子上，右手手臂伸出桌外，一把带着嘈杂电流声的电锯停在拇指上方。
拍摄者似乎很懂暴力美学，镜头的推拉升降，光源的方向角度，都恰到好处，主打的就是一个专业。
没有影视中的那种快刀如电，电锯似乎不太锋利，电力也不是太足，锯掉右手拇指的整个过程持续了足足60秒，以至于关掉视频之后，环绕在耳边的惨叫声久久都不能散去。
王一娥甚是嚣张，扬言10天内要见到霍海父母开新闻发布会，现场对所有受害人赔偿到位。限期内如果未完成，她不能保证下一次收到的视频里是什么内容。
所有人都大为震惊，除了视听的震撼效果外，还有一个非常关健的问题：王一娥怎么传递的消息？
被关押在看守所的嫌疑人，是没有机会接触到任何通信设备的。
是谁通知了王一娥的同伙伤人发视频？
我正在和张巡探讨案情时，会议室外忽然人声嘈杂，还有王一娥吵闹的声音。
我开门走出会议室，看到几个穿制服的人，推桑着王一娥，要将她带出看守所。
「《刑事诉讼法》规定，讯问要在看守所内进行，不能把我提出看守所！」王一娥大声抗议着。
张巡立刻上前询问。
原来是霍海父母投诉到了市局，状告张巡包庇人贩子，导致被拐儿童遭到严重伤害。
局里非常重视，陈局长亲自过来，要带王一娥去局里审问。
9
「王一娥，现在是带你回局里调查，请你配合」，陈局语气冰冷。
「我不去！」王一娥大声反抗着。
陈局不再理会王一娥，只是打手势催促手下拉人出门。
我拿出了两份早就准备好的材料，递给陈局。
陈局接过材料看了一眼，脸色变得有点难看。
一份是标题为《侦查人员以非法方法收集证据》的举报材料。
另一份是我以犯罪心理学专家身份协助侦查的邀请。
都是专业人员，道理并不用多讲，主要就是表明一下态度。
我又顺便递上了王一娥的精神鉴定结果。
「王一娥被诊断为间歇性精神障碍，医生建议远离外界刺激，以免复发」，我劝陈局：「建议就在这里对她进行讯问。」
「王一娥，你真打算顽抗到底吗？不考虑一下后果吗？」陈局刚在会议室坐下，就怒气冲冲道。
「后果？」王一娥表情狰狞，近乎疯狂：「女儿都死了，我还怕什么后果？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！」
我连忙劝：「陈局，别刺激她。」
同时又劝王一娥：「一娥，冷静一下。你拐走霍海后没有直接杀人复仇，还是有法制观念的。你有什么诉求，要怎样才能找回霍海，我们可以好好谈。」
「我要的很简单，就是要霍海父母悔罪。」王一娥稍微控制了一下情绪，「悔罪不是随便道个歉而己，要有诚意，具体来说，除了主动暴光，还要赔偿到位。」
「赔偿到位后，怎么保证霍海安全回来？」陈局可能也想通了，态度已经没那么强硬。
「我自有接他回来的办法，而且你只能信我，别无选择。」
王一娥面无表情：「另外，替我转告霍海父母，10天内，在发布会现场对全部16名被害儿童家属赔偿到位，过期后果自负。」
10
王一娥这里没有任何进展，我提议从她前夫身上寻找突破口。
6月30日夜，我带着陈局和张巡，连夜到了张制恶家里。
我开门见山：「我们来了解一下王一娥的情况。」
张制恶带着眼镜，一幅文弱书生的样子，非常配合我们的调查。
「女儿被害后，她精神状态时好时坏，喜怒无常，严重时疯疯癫癫。
5月初的时侯，她提出离婚，理由是一见到我就会想到女儿。
她还坚持净身出户不分任何财产，办好离婚手续后就再没联系过。」
我提出想看一下电脑和手机，张制恶非常配合。
仔细检查后，没有发现任何与王一娥有关的线索。
查了道路监控和公司的打卡记录，可以确定自霍海失踪至今，张制恶每日的行程都是公司到家两点一线。
在张制恶身上找不到任何疑点，三号邮箱操作者的线索依旧没有一点眉目。
陈局还有事要忙，从张制恶家里出来后就回局里了。
我和张巡约了霍海父母，和他们摊牌。
11
「一定要谈判吗？」
「不能上点手段吗？」
「对人贩子也要讲法律？」
面对霍母的嚣张气焰，张巡直接怼：「当初审霍海的时侯，我们可没上什么手段。」
「张队，那不一样，霍海还是个孩子！他……」
我直接打断：「没啥不一样，王一娥有神经病，不能刺激。」
霍母稍微收敛了一下气势：「赔偿之后她再提别的要求呢？」
「只能配合她」，我再次强调：「在她精神正常的时侯还有机会问出霍海下落，如果受刺激发病，恐怕真的没办法了，我建议你们积极赔偿，目前别无它法。」
霍海父母现在可谓欲哭无泪：
「16个受害人，每人100万。
虽然我家生意还算不错，但凑不齐1600万啊。
而且只有10天的时间，卖房子都办不完手续啊。」
「这我就爱莫能助了」，我无奈的耸了耸肩，「你儿子做的孽，自己想办法还吧。」
无奈之下，霍海父母只能找民间贷款机构，抵押了全部房产和店铺，也只凑了1500万。
找亲友又借了100多万，然后开始找公关公司准备发布会。
请媒体，请主持人，请受害人家属，某音平台直播，忙得不亦乐乎。
7月10日，全部赔偿到位。
霍海父母满怀希望的和我们一起来到看守所见王一娥，问她怎么接回霍海，于是她提供了五号邮箱。
以为是接回霍海的地址，霍母等不及回家，催着张巡在看守所会议室里就打开了五号邮箱，却看到了比上次还惨烈的视频，直接瘫倒在地。
12
视频只有短短20秒，人声嘈杂，一群人围一起指指点点，镜头透过缝隙照进人群内。
霍海被一只大手从半人高的坛子里拎出来放到地上。
除了右臂还完整，其他三肢都只剩了上半部分，截断处包着还在渗血的纱布。
霍海用完整的右臂勉强支撑起身体，拖着残缺三肢向前挪动，从镜头角度看上去好像一条狗。
他一边挪动一边熟练的说着吉祥话：「一帆风顺，福如东海……」
视频最后一帧定格在一张白纸上：「半人犬吉祥宠，观赏免费，合影98」
霍母当场昏倒，霍父打电话叫救护车。
张巡看了我一眼：「事情闹大了」，然后走到一边去打电话。
十几分钟后，陈局来了，告诉我，省厅已经接手这个案子，会组织最专业的测谎团队对王一娥进行测谎，上边的命令是务必问出霍海下落，如有必要，不排除非常规手段。
从事刑侦领域多年，我对测谎还是有一定的了解。
一提到测谎，普通人可能会想到测谎仪。
其原理，简单地说，就是根据测试者回答问题时的生理反应，比如心跳、血压等，来判断是否说了谎，准确性并不高，只能辅助侦察，不能做为证据。
测谎仪和测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，对内行人来说，一听到测谎两个字会不自觉的毛骨悚然，因为有多种手段可以测谎，常规的，非常规的。
一些特别重大的恶性案件，侦察过程并不抵触非常规的测谎手段，霍海案发展到现在，已经达到了这个级别。
事到如今，对王一娥来说，要嘛交代霍海下落，要嘛测谎，没有第三条路可走。
我表达了反对态度：「陈局，这个案子不能交给省厅。」
陈局这次特别坦诚：「刘教授，我知道，做为王一娥的老师，你想帮她，我也很同情她。但是现在案情的影响已经特别重大，不交给省厅，唯一的办法是现在就找到霍海。」
「我和她再谈一次。」
「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，省厅的人一到，就会立刻带走王一娥。」
13
「视频是假的，用人工智能合成的。」
「乞讨视频中，右臂右手都完整。但是在锯手指的视频里，电锯锯掉的是右手拇指，我发现了这个疑点，以此为突破口展开了对王一娥的心理攻势，她这次非常配合。」
「据王一娥交代，三个视频都是假的，拇指没锯，霍海也不在秒瓦底，就在本市，地址也已经给我了，在西郊民宅。」
「王一娥说，她懂法，没想过伤害霍海，只是想要个真诚的道歉。」
「没时间问太多细节，先解救霍海，回头再细说吧。」
面对省厅领导的问题，我逐一解答。
领导指示，带上王一娥，如果还是找不到霍海，直接带回省厅测谎。
陈局指示，带上霍海父母，方便确认霍海身份。
于是，兵分两路，陈局带人直奔西郊民宅。
我和张巡去接霍海父母。
一路上霍海父母激动万分，又哭又笑。
从太上老君到玉皇大帝，从真主安拉到如来佛祖，逐一许下弘誓大愿。
车还没停稳，就冲出车门脚步踉跄的扑向民宅，我和张巡步步紧跟。
一只脚刚进门，就高声大呼：「霍海在哪儿？」
门内传来王一娥的声音：「到处都是。」
14
霍海确实在这里。
到处都是霍海。
锅，碗，瓢，盆，罐头瓶子，水杯，垃圾桶，整整齐齐摆满了一地。
所有能装东西的容器里，都装有数量不等的块状组织，且每块都不超过指甲盖大小，颜色已经不太新鲜。
几十平米的密闭民宅，充斥着腐肉特有的臭味，有人开始扶墙呕吐。
王一娥已经被控制住，她并不慌乱，甚至面露愉悦，淡定的指向桌子上的电视屏幕，告诉张巡，电视上插着优盘，里边有她准备好的两个视频文件，有任何疑问，都可以等看完再问，其中大视频是完整版，持续72小时，建议先看小视频，她已经剪辑成了5分钟速读版。
张巡打开电源，点开小视频，画面是俯视角，一看就是固定在高处的摄像头所录制。
「认识我吗？」
「吉、吉祥狼孩的妈妈，开庭的时候见过。」
浑身发抖的霍海横着被固定在一张长桌上，整个人裹在一张勒紧的渔网中，网格很密，形成了一片片指甲盖大小的鱼鳞状皮肤，像是案板上的鱼，拼命挣扎却一动也不能动。
「霍海，采生折割，按大清律，判你凌迟，现在执行。」
「大清不是亡了一百多年了？」
「凌迟有很多种，你是3600刀的那种。」
5分钟的速读版，镜头并不连贯，被剪辑成了若干个特写片段：
一双手在伤口上温柔的涂抹着云南白药，血迅速被止住；
一勺一勺的小米粥，吹凉后被喂进霍海嘴里；
一床薄被盖在熟睡的霍海身上，一把蒲扇轻轻摇着为他驱赶蚊虫；
为防止感染，伴随着异样的呻吟声，结痂被撕开，酒精棉球开始细致的消毒；
拿走一只碗，再换来一只碗；
拿走一个盆，再换来一个盆；
日出日落，日落日出；
3天转瞬即逝，视频最后一帧定格，屏幕右上角显示时间是6月12日。
15
案情的变化突破了所有人的想像，省厅领导指挥张巡第一时间处理现场，陈局带着我对王一娥进行了审问。
半天后，根据这段时间调查到的各种线索，结合王一娥的供词，我出具了一份案情报告：
6月9日霍海乘网约车到达约定地点，王一娥用装了药的饮料将其迷晕后装入后备箱，驾套牌车连夜返回。
6月10日至12日，在提前租好的民宅中，霍海被连续剐了3天，6月13日王一娥自首。
王一娥不仅是法学高才生，在计算机领域也是专业精通级别。
她提前准备了20个视频，分别放到20个邮箱中备用，都是用霍海真人和人工智能场景进行合成。
在谈判过程中，根据实际情况，按需提供不同的邮箱。
三号邮箱，做为发件邮箱，捆绑了智能插件，一共发过两次邮件，分别使用了关健字识别功能和定时发送功能。
在收到「生活视频」关健字时，发送了诈骗电话的视频。
王一娥提前准备了很多关健字，每个关健字仅会触发生效一次。
在第一次触发关健字之后的第14天，会发送锯手指视频。
至于乞讨视频，是提前放到五号邮箱中，有需要时随时提供。
这个视频故意留下了很多漏洞，之后就需要快速进入凌迟现场了，假视频需要快点被发现，否则会拖节奏。
王一娥交待了作案动机，杀人后还要导演这出大戏，就是要搞霍海父母心态，杀人为下，诛心为上。
她说，16名受害儿童的父母所受到的精神伤害，要加倍作用于霍海父母身上。
整体环节大多数合理，但一个法学专业的人，人工智能玩得这么溜，有点过于梦幻。
省厅领导盯住了这个疑点，要亲自对王一娥审问。
16
领导：「你并不是计算机专业，更没接触过人工智能领域，怎么会合成假视频？」
一娥：「时代变了，不需要有专业知识，使用工具插件就能合成了，我可以给你现场演示。」
领导：「谁做的插件？」
一娥：「随便逛逛国外网站就可以下载很多的。」
领导：「在你提供的聊天记录中，3月11日霍海已经上钩，为什么6月9日才动手？这3个月你在做什么？」
一娥：「处理一些私事。」
领导：「你前夫是做什么工作的？」
一娥：「这与本案无关吧？」
领导：「我们调查过，你前夫是互联网大厂的工程师，从事的工作就是人工智能领域。3个月的时间，我有理由怀疑是你前夫用这段时间开发的插件。」
一娥：「我对此不发表评论。」
领导：「我真的无法想象，一个法学高才生，能做出如此极端的行为。」
一娥：「等霍海把你女儿做成狼孩的时侯，希望你还能这么想。」
领导：「搭上自己的命，真的值吗？」
一娥：「法律能保护霍海，就能保护我。」
领导：「间歇性精神障碍？别太幼稚了，法庭不会认定你是在发病期间作案的。」
一娥：「相信我，我是法律专业高才生。」
留下了讯问笔录后，领导连夜返回省城。
没有带走王一娥，毕竟霍海已经找到，继续测谎没有任何意义。
案件被报送到检察机关，接下来就是起诉，开庭。
随着侦查阶段结束，我协助侦查的专家身份自动失效。
于是，我成了王一娥的律师，我为人贩子代言。
我成为律师后的第一件事，就是申请带王一娥体检，鉴定她的精神状态。
17
开庭当天，霍海父母用贷款高价请了专业律师，力求判王一娥死刑。
在举证质证阶段，围绕王一娥的间歇性精神障碍鉴定结果，霍海的律师提出，王一娥在整个作案过程中，逻辑清楚，思维缜密，不符合精神病发作期间的特征，具备完全刑事责任能力。
检方也持同样观点，并且提出，王一娥做为法律专业人士，知法犯法，无视法律尊严，以泄愤为目的残害未成年人，向法庭建议判处王一娥死刑。
我并没有在这条证据上多做纠缠，直接提供了另一份证据：王一娥的B超检查单，结论是孕早期8周。
并提出，根据《刑事诉讼法》，审判期间怀孕的妇女不适用死刑。
死刑立即执行和死刑缓期执行，都属于死刑，这也就意味着，王一娥的量刑上限最高就是无期徒刑。
我又提出，嫌疑人作案后主动自首，并且被害人犯有严重过错，这是本案不可忽视的诱因，于情于理于法都符合从轻处罚的原则。
对我忽然抛出来的这条证据，控方明显有点懵：「为什么进看守所前的体检，没有查出怀孕？」
我早有准备：「当时王一娥受了刺激，精神状态不好，不适用体检流程。」
霍海律师愣了几秒，迅速提出了新观点，他认为，结合备孕，人工智能插件，以及3个月空档期这些线索，可以推论王一娥前夫张制恶一定是此案的共犯。
针对他提出的问题，我直接向审判长表示，现在是举证质证阶段，不是在玩脑洞推理游戏。如果没有直接证据，建议进入下一个环节。
霍海律师又提出了民事赔偿问题。
没等我开口，王一娥直接抢答，她离婚净身出户，身无分文，无赔偿能力。
简言之，要杀动手，吃肉张口，杀剐存留， 任凭自便。
一副滚刀肉的样子，没有半点法律专业人士的风度。
之后，霍海父母又说了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。
终于，王一娥开始了最后陈述。
18
「我叫王一娥，生在红旗下，长在春风里。
有可爱的女儿，有爱我的老公。
有体面的工作，有平静的生活。
霍海毁了这一切。
霍海毁了16个我这样的家庭。
讽刺的是，他不用为此负刑事责任。
我是法学高才生，有很专业的法律知识。
站在社会的角度思考，我理解法律保护未成年恶魔的社会意义，也理解法律的首要使命是维护秩序而不是正义。
可是，对我个人来说，我只知道杀人偿命，血债血偿。
你不给我一个说法，就只能我给你一个说法了。
你给我说法的时侯，不对等也能勉强接受。
就像霍海团伙中其它几人，依律定罪量刑，虽然惩罚力度不够，但我认了。
可到了我给你说法的时侯，就不可能对等了，一定是越级报复！
所以，在霍海被抓捕后，凌迟仅仅是开始！
霍海父母需要对他们的养不教之过承担一切责任。
包括家破人亡，包括身败名裂，包括看到希望后又绝望的精神暴击。
我说过，法律能保护霍海，就能保护我，请法庭依法对我定罪量刑。
我陈述完毕。」
最终，法院判处王一娥有期徒刑十五年。
根据《刑事诉讼法》的规定，孕妇被判刑后，可监外执行。
这也就意味着，办个手续，王一娥就可以回家了。
走下被告席，坦然迎向霍母恶狠狠瞪过来的目光，王一娥还以蔑视的眼神。
这一瞬，我眼前浮现了霍海父母笑靥如花冲向被告席的那张照片。
此时此刻，恰似彼时彼刻。
19
「这次全仗刘叔费心了」，张制恶拉着王一娥的手，俩人向我鞠躬。
「谈不上费心」，我叹了口气，「你爸爸临走把你托付给我，我怎么忍心看你们去做傻事。」
双目泛红的王一娥平复了一下情绪：「要不是老师，我们俩个就已经和霍家同归于尽了。」
「是啊」，张志恶感慨道：「幸好有刘叔神机秒算。」
「别光夸我，你也很厉害，1个月就搞定了插件」，我忍不住笑了，「就是备孕拖了3个月，是我事先没想到的」。
张制恶有点小尴尬：「当时我们只想着同归于尽了，完全没状态。」
王一娥抚摸着肚子，也是颇为感慨：「如果没有这个小家伙，就算报了仇，我们也完全没有活下去的欲望。」
「忘记过去，重新开始」，我看着他们俩个：「好好活下去，你们的天使回来了。」
「是啊，我们的天使回来了。」
番外
「同归于尽？」
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：「报个仇要搭俩条命进去？两个高才生就这智商？」
王一娥双目通红：「活着也是行尸走肉，没任何意义，只是不报此仇，死不瞑目。」
张制恶递过来一个背包：「刘叔，我们这次来就是和您告个别，房子已经卖了，这包里是银行卡和我爸生前的一些物件，给您留个纪念。」
我拉着他俩坐下：「刘叔有办法，咱们报仇不用搭上自己的。」
「无所谓了，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」，王一娥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。
「相信我，保证让你们报仇后，有满满的求生欲。来，我和你们说说详细计划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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